欧国联最后一个比赛日，志在首次杀入决赛周的德国人，再度遭遇了梦魇——0比6不敌西班牙的骇人比分面前，秋夜里的“战车”彻底熄火。

　　末战受辱，已经成了德国队近年来的“保留节目”：2018年世界杯小组赛收官战，他们2球不敌韩国；首届欧国联小组赛最后一战，他们在2球领先下被范戴克补时绝平；欧预赛末战，又被荷兰人以4比2在家门口逆转……

　　此次常规操作，着实再鲜明不过地揭示了如今德国队的下限：面对强队，昔日的王者，就是个“弟弟”。

　　败军之将难言勇，对于2年前几乎输掉了此前所有美好印象的勒夫而言，下课似乎是最体面的解决方式，但从主帅本人到足协高层，立场出奇一致：拒绝背锅，拒绝下课。

　　德国队上一次以0比6输掉比赛是什么时候？是在遥远的89年前，在友谊赛中被近邻奥地利6球血洗，而那时德甲甚至尚未成立。

　　半场3球落后，则是1958年至今的首次；上次有球员在正式比赛对阵德国上演帽子戏法，是2001年的迈克尔·欧文……

　　而比比分更虐心的，是德国队本场的精气神：在这场收官的天王山战役前，刚拿下乌克兰的德国队士气正旺，自2019年9月至今已经12场不败；而连失2个点球的西班牙只是终场绝平瑞士。

　　勒夫和弟子们领到的任务卡，是再轻松不过的“打平就能出线”。然而，德国人上演的是一出悲剧。

　　全场下来，德国队与西班牙队射门之比是2比24，除去格纳布里爆射中梁，全队交出的是零射正的白卷。而全队唯一尚有斗志的，则是以6个失球刷新生涯丢球纪录的诺伊尔。

　　此前仅在德甲国家德比中城门5次失守的拜仁队长，本场本是超越迈耶国家队出场的里程碑，却遭遇血洗，眼神从愤怒、暴躁直到悲凉、无奈。

　　但仅凭一个“小新”，根本叫不醒一群装睡的人，球迷无法在克罗斯、京多安和聚勒等国家队骨干脸上看到半点沮丧，只有被换下的韦尔纳，用围巾挡住了脸，羞于见人。

　　90分钟里，自诩传控流的德国人非但被西班牙教做人，还被西班牙队用不擅长的角球，拿到了3个进球，而其余3次运动战得分时，德国队禁区内留下的空间，比大西洋还宽广。

　　但比球员更令人泄气的，是他们的上司勒夫：全场比赛，甚至懒得指挥和呼喊的德国队主帅，始终端坐教练席，面对接二连三的失球，选择用喝水掩饰尴尬。

　　终场哨响，比起掩饰不住兴奋、匆匆赶往更衣室庆功的恩里克，勒夫居然还有心思不慌不忙退场，比赛可以输，发型不能乱……

　　“我们今天没有展现出任何肢体语言或者身体对抗，0比1之后，我们放弃了既定理念，我们到处乱跑，没有组织，没有队友间的交流。这是一个干啥啥不顺的黑暗日子。”

　　赛后复盘惨败的勒夫，言语间听不到半点火气。而被问及是否会辞职时，勒夫的口气居然是反问：“我要担心丢掉工作？这你得问其他人。”

　　前脚勒夫反呛记者，后脚就有人出面背书。作为德国足协高层的传声筒，权力早已超越寻常领队的比埃尔霍夫，立马“辟谣”：“我和勒夫会将这条路一起走到欧洲杯结束。现在不是做最终决定的时候，毕竟欧洲杯还没开打。”

　　而令球迷再泄气不过的现实是，勒夫和德国足协的合同直到2022年世界杯后结束——只要勒夫不愿走，大概率可以一直留任，超越赫尔贝格和舍恩，独享德国队连续执教时间最长纪录。

　　《德国世界报》标题触目惊心：“德国队尴尬到了骨子里”。《图片报》也直言不讳：“距离欧洲杯开始还有7个月的时间，现在德国足协必须要回答，勒夫是否还是带队参加欧洲杯的正确人选？”

　　担任本场比赛解说嘉宾的施魏因斯泰格，也认为老上司不该赖着不走：“你可以输给西班牙，但绝不是以这样的比分，最让我气恼的，是球员完全不知道如何回击对手，完全不像是一个团队，这不是国家队该有的样子，是时候做出改变了。”

　　然而，民意的汹涌，对于勒夫的帅位，不过是“蚍蜉撼大树”——2年之前，勒夫的境遇更加岌岌可危，面对沃勒尔、瓦茨克、博比奇等德甲大佬的质询，勒夫对世界杯失利进行了分析，对固执传控战术进行了自我批评。

　　这次问责风暴，最终以皆大欢喜收场，狼堡代表马特克甚至乐观宣布：“这是一次建设性的交换意见。”

　　妥协的结果，是勒夫和比埃霍夫继续专权，而本有望回归德国足协担任技术主管的弗里克，继续在拜仁任职。后来发生的一切，球迷们都知道了。

　　但两年过去了，球队主打的，还是那套有名无实的传控，而在对待穆勒、胡梅尔斯和博阿滕三位拜仁老将问题上，格外固执的勒夫，本场惨败后仍然坚持故我，打死不招。

　　而眼下这支缺少老将压阵的德国队，已经多次暴露出意志不够坚定、逆境一泻千里的痼疾；即便从战术角度而言，身为德甲助攻王的穆勒，又何尝不能理顺国家队前场体系？

　　勒夫“赖着不走”，固然是位高权重使然，但也和德国队不轻易换帅的历史传统有关。

　　1926年至今，94年间德国队先后只有10任主帅，仅有里贝克和克林斯曼干了2年就闪电离任，余者任期普遍都超过6年。而勒夫倘若执行完合同，将以16年成为现任国家队主帅中连续执教的第一人。

　　但现在这支德国队正暴露出愈来愈多的弊病：FIFA比赛日前划定了40余人的大名单，但频繁试炼新人同时，却对首发阵容的缺陷视而不见。

　　“去拜仁化”执行了2年有余，结果仍离不开诺伊尔、聚勒、基米希、格雷茨卡和格纳布里；更别提面对强队时的拉胯表现，本届欧国联被西班牙吊打之前，上届他们又是如何在荷兰和法国面前一胜难求的？

　　独掌国家队14年之久，勒夫固然是德国足球走出世纪初低谷的功臣，却也让“战车”开进了另一条形而上学的死胡同。

　　对传控的迷恋，使得愈发背驰了强悍、铁血传统的德国队，患上了和西班牙相似的“富贵病”——徒有场面优势，却始终难于一锤定音。

　　而勒夫世界杯冠军的身份，俨然说不得，动不得，而自德国足协功勋主席茨旺齐格卸任后的8年来，相继上任的尼尔斯巴赫、格林德尔和凯勒，都对功高震主的勒夫缺少制衡，直接导致国家队愈发成了后者的一言堂。

　　2016欧洲杯半决赛被手下败将法国队反杀，所有人都认定是个意外；2018年小组赛遭遇空前耻辱，但回国后则是“丧事喜办”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；从欧国联到欧洲杯小组赛，被老对头荷兰各种欺凌，德国足协仍旧安之若素。

　　在错过了一系列换帅的窗口期后，这场0比6，注定也只是插曲，而不是终曲，留给勒夫的时间，依然很多。